說起天賦,就想起我三爺爺。
他天賦就是打槍,從摸到槍的那天,他就感覺這玩意拿著怎么這么順手啊,第一槍打飛了,他愣了半天,說這玩意好大勁啊。
據他說這是一輩子唯一一次打飛。
從...
說起天賦,就想起我三爺爺。
他天賦就是打槍,從摸到槍的那天,他就感覺這玩意拿著怎么這么順手啊,第一槍打飛了,他愣了半天,說這玩意好大勁啊。
據他說這是一輩子唯一一次打飛。
從來不用瞄準鏡啥的,指哪打哪,百步穿楊不敢說,反正全軍大比武,槍法全師第一。200米內,只要不是風太大,說打左眼打到右眼就算脫靶。
按照他的說法,打槍太簡單了,平時要保養好,多上油,自己用的子彈也要保護好,時不時的練練,心里不能慌不能急。不要長時間瞄準,先觀察,然后架槍,呼一口氣,瞄準開槍然后趕快低頭躲避對面的子彈。
“誰的兩只眼都不是拿來喘氣的,三點一線小孩都懂,就是靠手感。”他的理論就是這玩意要靠天賦,但是當兵不一定都要槍法好,打不了十環打八環,不行當炮兵。
說道炮,他就不愿多說,都會默然幾秒鐘,然后說炮好,越大越好,越多越好。比只有把槍好得多,他55年死活要當炮兵,轉業鬧著去機械廠上班,就是因為喜歡炮。
老人家18年走的,92歲,晚上說沒啥胃口,讓弄了一碗棒子面糊糊,一邊吃一邊吧唧嘴,看著新聞。
中間說了句“我要是死了,見到他們,會不會笑話我,說你這咋當兵啊。”
到夜里四點多,三奶奶一陣心慌,爬起來看他蓋好被子沒有,人躺在那已經不動了。
三爺爺是“起義戰士”。原本在淮安當兵,后來東北戰事吃緊,被調去之后隊伍打散補充。
結果干了沒到四個月,錦州就開打了,他們作為守城部隊,稀里糊涂就全都被包了餃子。
按照他的說法,完全被炮轟傻了,縮在地堡里面,頂上的灰撒胡椒面一樣落下來。
等明白過來,一桿槍指著他,說啥是完全聽不清。他把自己槍遞過去,然后舉著手,排著隊就走出了地堡。
經過一段時間學習,他主動要求加入部隊,就成了一名解放軍。
一路南下直到湖南,被分派到了地方留守部隊,負責保衛工作。他已經是排長了。
到了朝鮮開打,他又從地方回到野戰部隊。再次作為補充進入朝鮮。
已經是連長的他,那次負責的守備。和大家呆在一個防空洞里。打的很艱苦,特別是沒水。
那個晚上,他帶著通訊員摸下去,大概半個小時才來到水邊。每人兩桶水,大概有30多斤。
他說那晚順利的不可思議,一點月亮都沒有。他和通訊員開心得很,背著水一點都不覺得累。
等七繞八繞回到山上,兩個人都傻了。
洞沒了,只留下一點痕跡,他倆不敢相信,覺得自己走錯路了,覺得遇到了鬼或者妖怪。趴在那里愣了半天,沒敢哭出來,默默的退了下去。
在山路上跑了半天回到營里匯報,防空洞塌了,全連只剩他們兩個,需要兄弟部隊立刻去堵住他們的陣地。
通訊員留在營部,他和另外一個戰士,找到另外一個連,帶著30人去建立了簡易陣地。
按照他說的,后面幾天他到了夜里就神情恍惚,總覺得不是真的,自己是遇到了妖怪。連里那些人都在洞里等他,等他把水背回去,會熱情的拉著他說這說那。
后來團里派人來分析,說可能是那幾天一直連續的炮擊以及最近的降雨,造成了防空洞頂部坍塌,就像煤礦塌方一樣,根本沒有反應時間。
他雖然簽字,但一直心里覺得不是真的,即使幾十年過去。有時做夢,都回到那個晚上,副連長讓他小心,說水還有一點。他說今天沒月亮,我去去就回來,水多一些大家精神頭也足一些。
他說自己能感覺大家和他說話的神態,自己非常開心,就伸手去錘副連長,說老孫我tm以為你死了,老子遇到妖怪了,被困在里面好像過了好久,你看這是我背回來的水。
沒想到真有人看。
搞錯了一點,老頭是“解放戰士”,不是起義。據他自己說一槍沒開就被抓了。
他一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被解放之前,在那邊的一些事情。
因為身材高大槍法好還有點文化,他被同鄉營長提拔為貼身士兵。
于是很快從一個老實青年墮落成了兵痞,學會抽煙喝酒,買東西不要錢,抓丁干活還打罵。
到了東北以后,因為是“后娘養的”加上已經快完蛋了,補給啥的都很差。于是搶過老百姓的糧食被子家禽啥的,還拆過人家門板。
還跟營長一起倒賣物資,把一批槍彈軍服換了高粱米,結果還遇到黑吃黑。他放倒了三個,但寡不敵眾被堵在茅房,對方不敢進來,也沒舍得扔手榴彈,不然他就死了。
被解放以后,他對當年的經歷非常悔恨。連指導員看出他的心思,帶他穿著解放軍的衣服,在街上找到了一個被他搶過的商販。對方死活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道歉,說你以前錯了。現在當了解放軍,就是重新投胎當了人,以前的事情和現在的你有啥關系。
指導員看他放下了負擔,告訴他自己其實還不如他,自己當過土匪,后來當汪偽救國軍。43年在炮樓被八路拖死狗一樣抓住的,然后編了一通瞎話,八路放了他還給了他路費。他回頭就去縣城繼續當偽軍。結果沒多久出城遇到伏擊,被打傷了腿抓住,自己心想這下完了。八路肯定槍斃,即使不槍斃,扔路邊也是殘廢,到冬天也死了。
沒想到八路給他治傷,只是狠狠批評了一通,問他還回去不?要是回去給你弄個拐,你腿不會殘,到城里找XX大夫他能治。他睜著眼想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光照在臉上,自己扇了自己兩耳光子,決心當八路了。后來打了不知多少仗,再也沒動過別的心思。
其實一開始也是動搖過,直到有一天隊伍在一個村里過夜,他們吃飯的時候,一個大媽給他一個雞蛋,說你抗著那么個大家伙(輕機槍),比他們都辛苦,這個雞蛋你吃。
他說自己一下就哭了,自己以前是土匪,還當過偽軍,想吃一粒米都要靠搶老百姓的。還覺得自己威風的很,老百姓都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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