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現實的動物,能不能被百姓敬仰,就一條判斷標準,就是有沒有用。那這個“有用”指的是什么呢?就是救亡圖存。在救亡圖存中發揮正面作用,就被百姓敬仰;在救亡圖存中沒啥作用,那百姓就沒啥感覺;如果是負面作用,那就換來萬世罵名。
東圣人的問題是,儒家思想在近代中國人民救亡圖存的過程中,基本上沒發揮啥好作用。不管是民族革命還是階級革命,儒家人基本上就是在一邊當看客,甚至疑似起到了負面作用。這就是東圣人被人叫孔老二的原因。說的直白一點,就是用他的思想指導不了救亡圖存。再說的具體一點:假如在一個平行世界里,抗日英烈的名冊一翻開,十個里有九個半是儒家弟子,最常見的口號是“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那么我們今天的中國人不可能不敬仰孔子。恐怕誰敢說一句“孔老二也沒什么了不起”,直接會有暴躁老哥指著鼻子罵:“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相比之下,西圣人的追隨者是什么表現,大家不可能不看新聞吧?
那么問題來了,人的命只有一條,憑什么人家要為了你的理想而奮斗呢?也就是說,為什么東圣人就沒有對理想主義者的吸引力呢?
原因稍微有點復雜,但總結起來幾個字就夠了:階級調和。孔夫子從一來就走上了一條階級調和的路,自然會在“三千年未有之變局”中暴雷。
孔子一生中所做最大的事就是“隳三都”。當時魯國的三個大夫“三桓”不尊重公室,魯國統治秩序混亂,內憂外患,又經常被齊、晉兩大強國插手。“隳三都”就是要削弱三桓,恢復金字塔式的統治秩序。可魯國公室又沒足夠的實力擺平三桓,怎么辦呢?孔子有辦法:就是利用三桓也被他們的家臣(如陽虎)架空的現實,勸他們去和家臣PK,讓三桓自己隳三都。由此可見孔夫子還是有一定政治智慧的,一方面借力打力解決了實力的問題,又同時講述了“你不服從公室,家臣也不會服從你”的道理。問題是這種借力打力,必定陷入“用軍閥打軍閥”的困局,想要利用軍閥,終會被軍閥利用。隳三都前期打出了漂亮的開局,可還是不出意外的以失敗告終。
為什么會失敗?說到底就是孔子不敢整個掀桌,只希望在統治階級內部發起一場內斗。搞到最后,誰也不比誰聰明,空手套白狼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其實孔子的結局可以說是失敗的。之所以后來儒家在封建社會能取得那樣的地位屬于歪打正著:恢復金字塔式的貴族政治不可能了,但可以為皇帝和士人之間的聯盟提供一種解決方案。儒家可以說是士人的宗教。士人就是這樣:既不想掀統治階級的桌子,又想在統治階級內部搞一場內斗,好讓做題家上位。
那么到了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國人開始救亡圖存的時候,儒家就很尷尬了。西方世界的崛起,形成了資本主義核心與邊緣的二元格局。邊緣世界為了不被滅亡,只能選擇徹底的斗爭。而士人,恰好是“軟弱的中間層”,是指望不上的。
說到底,儒家的成功是有限的成功。這就好像一個女人,想要干出一番事業,但打拼多年還是發現成功沒那么容易。反倒是因為有了事業型美女的人設,嫁入豪門容易多了。所以,干嘛不嫁?儒、道、景、佛等都是這個道理,儒家嫁給了大漢帝國、基督教嫁給了羅馬帝國、佛教嫁給了孔雀王朝。漢武帝、君士坦丁、阿育王其實是儒家、基督教、佛教的聯合創始人。既然是聯合創始人,那么自然需要一個溫順的教義,幫著統治者搞階級調和,不然這些他們吃飽了撐的扶持你?
“軟弱”二字就是這么來的。面對空前突出的階級矛盾,不敢徹底對抗的群體,自然得不到群眾的信任。因為歷史上從未勝利,故也不敢追求勝利;反過來卻要為自己的失敗尋找借口,自然更不可能勝利。這就是一種“妥協依賴癥”,導致在救亡圖存的運動中無所作為。
反觀西圣人,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當年老穆面臨的局勢可比孔子嚴峻的多:內有無休止的部落戰爭,外有波斯羅馬兩大帝國壓境,麥加貴族醉生夢死,社會愚昧暗無天日,阿拉伯民族四分五裂、積貧積弱、任人宰割……若干年后,你再看看。不是誰的水平高,而是不妥協才能開始解決問題,解決問題過程中自然會形成有用的經驗,避免陷入為失敗找借口的陷阱。
換算到孔子身上,就是離開曲阜,跑到莒城創建根據地,一掃泗上諸國。其親傳弟子(其本人壽命有限)消滅齊、晉兩大強國,控制整個已知世界。或者換算到洪秀全身上,就是他活著的時候消滅大清,他死后(壽命有限),楊秀清、石達開等消滅沙俄、大英,只有倫敦隔著英吉利海峽瑟瑟發抖……更重要的,不管是中國人,還是俄國人、波蘭人、法國人、英國人,一遇到危機就會發起拜上帝教革命……這樣的洪秀全,還有誰能不服氣呢?
第三世界國家在救亡圖存的過程中,至少面臨兩個問題:一個是敢不敢掀桌子,為什么掀桌子?另一個是掀了桌子之后能不能贏,怎么樣才能贏?事實會教育第三世界的革命者:不掀桌子不行。那么,倘若有一個范例,告訴你別怕,徹底革命可行;而且還怕你學不會,親身演示一遍,把從思想發動,到創建根據地,再到如何戰勝敵人……甚至連“勝利之后怎么辦”這樣的問題都給出了答案。你說,這些經驗有沒有用呢?
資本主義核心與邊緣的斗爭,是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歷史階段。邊緣世界為獨立自主而進行的革命斗爭,既是第三世界解放的唯一方法,也是發展生產力的必由之路。這一場場救亡圖存的運動,必定以全世界范圍內的生產力平衡為最終結果。西方世界將不會再占有特殊的生產力優勢。在這個過程中,誰能發揮正面作用,就會被人肯定和敬仰。
換句話說,就是老百姓不傻。群眾知道到底啥是好,啥是壞,啥有用,啥沒用。掌握媒體定義權的人再巧舌如簧,也無力改變這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