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太平天國的軍紀的看法,歷來都有重大分歧。說好的,從民國歷史學家開始到二十年前的大陸太平天國專業歷史學家相當一致,贊不絕口。說不好的主要是民間口述史和近二十年來的一些歷史學者。
太平天國晚期的擎天一柱、忠王李秀成在其《自述》中,以1856年為界,將之分為兩段—1856年天京事變前和天京事變后。
天京事變前,東王楊秀清全面執掌天國軍政,對軍紀抓的極嚴,對違紀者處罰極重。而且,從不接受花旗(天地會)加入太平軍,也不和捻軍搞聯合作戰。軍紀是相當好的。李秀成也對之贊不絕口。天京事變后,李秀成還以東王之法約束部下。這從他被俘前寫給前線將士的信也能看出來。
天京事變中,自相殘殺,楊秀清舊部死了約兩萬老兵,韋昌輝部也死了一些人,石達開又帶走了約十萬太平軍精銳,加上江西困守九江、瑞州與吉安等城池紛紛失守,守城太平軍基本全部被殺。長江下游的太平軍兵力大損,不得不吸收三合會部眾、土匪,并與捻軍聯合作戰,他們的軍紀較壞。加上天京事變的沖擊,喪失信仰,良好的軍紀已無法維持。
再則,太平軍流動作戰,以戰養戰,其糧草軍需籌集多采取“逼貢”、“打先鋒”,為了起到震懾遠近的作用,手段也未免過于殘忍,又殺儒生、和尚、尼姑與道士、道姑、巫覿,給人濫殺無辜的印象(這點天京事變前也一樣)。
后期,清軍對太平軍實施堅壁清野的策略,對以可能物資支持太平軍的底層民眾,遷入城鎮居住,甚至加以殺戮,太平軍籌集糧草更困難,所到之處,不得不粗暴行事。
后期,各地地主團練武裝猖獗,裹脅民眾,太平軍對之實施必要的鎮壓,受裹脅的民眾不免玉石俱焚。
但口述史中關于太平軍的軍紀如惡魔也是誤信。因為綠營、八旗兵、湘勇、楚勇軍紀很壞,地方團更是無軍紀可言。在與太平軍的拉鋸戰中,太平軍剛走清軍就來了,燒殺搶掠無所不為,賬卻記在太平軍頭上—亂世老百姓的認識,不是“長毛”來擾,官兵也不會來,不是“長毛”惹起戰爭,兵住在兵營里,雖然不免時時騷擾百姓,但總不像放出兵營危害那么大!為非作歹的官兵是“長毛”惹來的。
這就是亂世里,口述史的簡單歸因法。太平軍倒成了背鍋俠!
官方、士紳的誤導、恫嚇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太軍所到之處,甚至還沒到的地方,能跑的青壯年男子自是“跑防”,躲避開了,跑不了的老人、病人、小腳婦女、帶不走的幼兒,因誤信清方宣傳,為保婦女的“名節”免受侮辱,自殺的也不少。媽媽自殺有時還殺死孩子(例如自燒其屋而死,大人小孩,無一幸免)
另,關于長江中下游在太平天國期間人口銳減,除與戰爭有關外,當時有一場持續將近二十年的“咸同大疫”(疑似霍亂),不少人死于疫情而非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