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一開始沒有明知,而是不相信店家。
當時到了末世,盜匪橫行、黑店遍布、強人扎堆,遠遠不是想象中的清平世界,另外,自古無商不奸,武松的心理活動已點明了,他認為店家就是想賺住店錢,盡管他有錢,也不想讓店家得逞,武松的錢來自柴大官人的施舍,他在那里過得并不如意,這是他賣了面子換來來的遣散費,然而,遍觀周遭,七尺男兒無用武之地,他的內心無比荒涼,只有親情是唯一的方向。
武松在逃難中長大,不乏沿街乞討的苦澀經歷,也許,在他記憶中,沒有哪個店家對一個乞兒有什么好臉色,他在別人的拳腳中長大,也在其中練成了一雙鐵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把熱情深深隱藏。然而,武松的可敬之處在于盡管世界以痛吻他,他仍舊抱有希望或者說不失幻想,以至于看到官府布告就立刻就信了,在武松的世界里,他出人頭地的路徑,只有效力官府這么一條,這是贏得面子的捷徑,畢竟主流價值觀如此,但這也是他的可悲之處,他看慣了底層人的煎熬,對肉食者依然敬畏,想自己也成為其中的一員。
為什么不走回頭路呢?心里打著鼓,他還是抱著一絲僥幸,越沒面子的人,最看重的反而是面子,他回去了,即使店家盛情款待,他面子也掛不住,這是貫穿他一生的性格底色。仗著酒勁,打死猛虎,成了一縣都頭,風光無限面子也有了,如果沒有潘金蓮事件,如果潘金蓮沒有害死武大,他可以樂此不疲地為縣令押送生辰綱,也可以吆五喝六地繼續都頭的派頭,壞就壞在潘金蓮傷了他的面子,大哥戴了綠帽可以一紙休書,但大哥被人害死了,他一個堂堂都頭如何能忍。
到了坐監發配,武松仍然幻想不滅,為什么幫施恩,為什么幫都監,很簡單,他仍舊想著出頭之日,最終大鬧飛云浦,這條路徹底斷絕了。他在梁山落落寡歡,因為大家都在向往著那條官路,而他的面子不允許走回頭路,如果只是揭竿而起,如果只是自立山頭,武松當之無愧的第一先鋒,可惜的是,盡管梁山上的每個人都遭遇過滅頂之災,仍舊對一個末世俯首帖耳,這是對烏合之眾的最好注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梁山喊不出這樣的決絕,武松沒有文化也沒有境界,武大沒了也就沒了家,梁山滅了也就沒了家,只能做一個了無牽掛沒有回頭路的孤獨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