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紅樓夢的作者頭腦清明,寫權力能遵循權力邏輯:
虐待仆人又讓他們近身侍奉,是主人自尋死路。
這條權力邏輯也不是我發明的,是史官總結。
前涼國主張祚,被廚子殺
追尊的文襄皇帝高澄,被廚子殺
遼穆宗耶律璟,被廚子和侍從殺
東晉孝武帝司馬曜,被妃妾及其宮女殺
三國東吳潘皇后,被宮女殺
……
連皇帝皇后虐待仆人,也會被報復——舍出九族消消樂,草木一樣的奴婢敢把至尊帶走。
論起尊貴,賈府各位主人請摸一摸大好頭顱,比皇后如何?比皇帝如何?
能虐待仆人,又讓仆人伺候他們飲食起居嗎?
殺人復仇尚屬個例,暗地里使絆子的復仇可就層出不窮了。
《弱者的武器》總結極好:
偷懶、裝糊涂、開小差、假裝順從、偷盜、裝傻賣呆、誹謗、縱火、暗中破壞等……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網絡,以低姿態的反抗技術進行自衛性的消耗戰
這說的是馬來西亞農民反抗地主。
農民只在地主田地和庭院活動,無法涉及內圍。
近身侍奉的乳母、教引嬤嬤、大侍女、廚娘、掃地丫頭……,想暗中坑害主人,方法不是比農民多得多嗎?
王熙鳳形容——“人(指婆子等仆人)恨極了,暗地里笑里藏刀,咱們兩個才四個眼睛,兩個心,一時不防,倒弄壞了”
實際上,連王熙鳳也不止一次被婆子們成功報復。
第71回寫,婆子們仇恨王熙鳳,在她婆婆邢夫人處大進讒言,令邢夫人惡絕鳳姐。
請客時邢夫人公然嘲諷王熙鳳,給她沒臉,氣得王熙鳳背地里掉眼淚。
要求上位者寬厚待人這一類的道德,看似保護受驅使的下位者,其實也是為上位者服務,保護他們免受消極反抗。
您當然可以不守這份道德,不過,要是您沒有皇帝尊貴,沒有王熙鳳聰明,還是斷絕了虐待仆人不給工資的心吧。